《杂草记》上,日本园艺家眼中的杂草
《杂草记》是日本著名园艺家柳宗民的作品,分为上下两册,分别记录了春夏秋3季60种杂草,共记录了120种杂草。每一种作者都仔细观察,写出了各个杂草区别于“它人”的一面,并将它和相关的种进行区分,遗憾的是书中草木的名字大多采用日本名,让我们这些中国读者难以有直观的感受和共鸣。
春
"芹、荠、母子草(日本叫法,中国叫鼠鞠草)、繁缕、佛之座(稻搓菜,日本也叫田平子)、菘、萝卜,是为七草"。这是我们在耳熟能详的和歌"春之七草"。日本每年一月七日有喝七草粥的习惯。所谓七草粥,就是将这七种草切碎煮成的粥。这七草在秋天发芽,身披绿叶越过寒冬,是坚韧品格的象征。在一年之始喝下七草粥,寄寓着人们希望这一整年无病无灾的心愿。
鼠鞠草在日本叫母子草,名字或许就与麴菌不无关系,只是不明白为何要加个鼠"字。它的叶子成篦状,从根部长出,春天一到便抽出花梗,顶上开出黄色的小花,密密地扎在一起,就像麴菌一样。茎叶表面长着一层细密好似胎毛的白色绵毛,使整株草都微微发白,有法兰绒般的柔软触感。
当春天到来,繁缕的茎叶便开始伸展生长,在顶部开出五瓣的白色小花。花朵虽小但模样可人,又由于总是沐浴着晨光盛开,故有了"朝开"这一别名。普通繁缕的茎多为绿色,而牛繁缕偏紫红,看茎的颜色就能大致分辨。繁缕属拉丁名" Stellaria "有"星星"的意思,想来是因为繁缕的花形像星星吧,繁缕可以凉拌着吃,可以喂鸟。
稻挫菜在日本叫田平子,佛之座的"佛座"指的是佛坐的莲花台。七草歌中的"佛之座"其实是指田平子,因为这种草在田野里郁郁葱葱一长一大片,很像放了个莲花台一样的坐垫。而"正牌"唇形科的佛之座则因顶叶像莲花台一样彼此交叠而得名。要说这两种植物的共同点,那便是它们同为冬型一年生草本,且都在早春开花,难免容易混淆了。
宝盖草日本名佛之座,据说"佛之座"这一名字来自它对生的圆形叶子,叶子层层交叠,好似佛祖的莲花座。佛之座还有几个别名。由于它的叶子对生,一阶阶团簇着长在茎上得名"三阶草";还有一个和佛之座意思相近的名字"佛之缀"。也有人叫它"霞草"。桃园背阴处的一片姬踊子草,像给田里铺上了一层绒缎。褐色的顶叶上隐约透出一晕粉色,与朵朵桃花相映衬,一派宁静的春日风景。瞅一眼叶腋轻轻晃动的粉色小花,脸上不由得浮出笑容。
阿拉伯婆婆纳,这样可爱的野花,却有个难以启齿的名字﹣﹣大犬阴囊,和它那娇美的身影全然不相称。可它的果实当真活像是狗的阴囊,谁见了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称赞这名字取得地道。
诸葛菜在日本名紫花菜。在东京到处能见到野生的紫花菜,春天一到就开出淡紫色的花,愉悦着我们的视线。中央线东中野站沿线和千岛渊沿岸常能看到油菜花中夹杂着盛放的紫花菜,明黄淡紫交织在一起,色彩鲜丽明艳,好一副春之妆容。
蛇莓花朵凋谢之后结出的小小球状果实通红通红的,也很惹眼。乍看像一颗颗小莓,但没有莓颜色那样鲜艳,表面是一粒粒小小的卵状瘦果。一般的植物果实都是由子房发育而成,种子包在果实里面,但蛇莓的果实是连着花瓣、雄蕊、雌蕊的花托发育而成的"假果",那一粒粒卵状的瘦果才是真正的"果实",是授精的子房。仔细观察蛇莓的瘦果,表皮有褶皱,颜色赤红。花托长成的果肉质则呈淡红色,内部是白色的海绵状物质,软软的。原来蛇莓抢眼的红色,都是瘦果的功劳。有人说蛇莓有毒,其实根本不是,它的果实也能吃。
说起装点春天原野的花草,就不能不提到紫云英,日本名莲华草。那在春日暖阳下迎风摇曳的紫红色花浪是吟咏春天的最好风物诗,真让人想躺到花海中睡上一觉。因为花形和莲花相似,所以得名"莲华草"。
当蒲公英金黄色的小花在路边或空地上悄然绽放的时候,春天也就来了。先是它独特的波状齿叶在地上铺展开来,接着花茎从根部抽出,不久就有形似小菊花的重瓣小花绽放了。花期结束后,裹在总苞片里的果实会下垂,等到种子成熟,花茎又会向上长,张开的冠毛团簇在种子上方,就像一只大绒球。一阵春风吹过,绒球四散开来,种子们便御风而行,踏上它们扩张版图的旅程。这些飞翔的种子像极了风中飞舞的肥皂,只不过肥皂泡终会破碎消失,种子却能落地生根,完成它们传宗接代的使命。
匍茎通泉草,日本名紫鹭苔。春天的田间地头总能看到许许多多野花,是生机盎然的风景。当中有一种小花淡紫里略带一点粉,花形扁扁平平的有点像人的嘴唇,茎叶像苔藓一样伏在地上四处蔓延。俯视时,花朵的形状又有些像展翅的小鸟。这就是紫鹭苔。紫鹭苔根部有很多匍匐茎,匍匐茎会向下扎根,紧紧贴在地上,从前端长出幼芽来,到最后很难分清哪根才是最初的主茎。它的种子几乎不发芽,繁殖基本是靠匍匐茎上的幼芽。每一种花都在春阳和春霞里恰如其分。
堇的花是典型的虫媒花构造。下面那片花瓣的后半部分突出,形成细长的袋子,在这里分泌花蜜。雌蕊向花的中心突出,其后的子房周围卷曲着五个花药。采蜜的昆虫钻进花里,被花药上洒落的花粉淋个满身,将它们带到下一朵花雌蕊的柱头上,完成授粉。
救荒野豌豆,在田间和花坛,经常能看到这样一种植物:它从根部伸出数根长长的茎,羽状复叶的前端缠有卷须,长势茂盛,常常覆盖其他植物,因而被视作烦人的杂草。但想要拔掉时,看着那惹人怜爱的花朵又会踌躇起来。这种植物就是乌野豌豆。
早熟禾,它跟芝很像,有着鲜绿色的线形长叶,触感柔软纤弱,但其实是种异常顽强的野草。它从根部抽出数根芽来,一入春就能在芽的顶端看到花穗,随着圆锥状的花穗逐渐打开,开出点点细小的花朵。虽然不足以让人驻足流连,也自有一番可爱之处。它能长到十至十五厘米高,属于小型草,花穗稀疏。叫它"雀帷子"大概是因为它薄软的叶片很像人们穿的单衣吧。在众多杂草中,雀帷子算是相当美的名字了。
蔟生卷耳会从根部伸出数根紫红色的茎,在地上匍匐生长。茎的节与节之间很长,节上的叶子对生,茎叶都披着一层绵毛,看起来十分柔软。耳菜草的"耳"是因为它对生的叶子很像耳朵,尤其像竖立着耳朵的老鼠;"菜"是因为它的幼苗可以吃,跟它很像的繁缕倒是很好吃。春天到来,它会在茎顶开出很像繁缕的五瓣白色小花。花朵稀稀疏疏,并不算起眼,每一朵花却十分可爱。
白屈菜,有些植物的茎被折断时会流出白色或黄橙色乳汁状的液体,草之黄就是这样。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林间路旁以及石缝间常能看到这种罂粟科多年生野草。初夏时节,它的茎顶会开出数朵鲜黄的四瓣小花,十分引人注目。草之黄根部生出的数枝柔软的茎能长到五十厘米高。羽状复叶背面像敷着一层白色粉末,又长有绵毛,看上去都微微发白。它在中国被叫作"白屈菜",可能就是这个缘故。在日本叫"草之黄"则是因它的茎折断后会流出黄色汁液,有人说这种汁液外敷可以消肿,所以又得名"疮之王"。
夏
博落回,野生竹似草广泛分布在城市的空地和山野中,能长很高,叶片很大,有缺裂,叶子背面和茎上都有白色绵毛,像裹着一层白霜,很是引人注目,切断它粗壮的茎会流出黄色汁液。它的茎跟竹子一样是中空的,所以才叫"竹似草"。它还有个别名叫"占城菊"。到了夏天,竹似草伸长的茎上会分出许多枝,上面开出密密的白色小花。但花朵没有花瓣,只是由雌蕊和其周围的很多雄蕊构成。花萼有两片,只在花蕾时才有,一开花就掉落了,数朵小花形成一个大型圆锥状花序,十分醒目。高大的茎和纤微的花形成鲜明对比,别有一番味道。
刻叶紫堇,初夏时分,在杂木林或竹林边上,常能看到一种茎上挂满一串串筒状花朵的野草,柔柔弱弱的惹人怜爱,那就是紫华鬟。它从根部伸出数根三十厘米左右的茎,向上直立生长,非常茂盛,上面开出成串的紫红色花朵,有浅裂的叶子正是它的重要特征之一。跟它亲缘相近的植物开的花都是筒状的,前端像张开的嘴巴,后部像长角一样伸展,这叫作"花距"。作者家的山羊因为吃了它们一命呜呼。
黄花月见草,日本名大待宵草,晚上开花,次日中午就开败了。我一直以为花蕾是慢慢打开的,但它其实是一瞬间唰地张开的。
一年蓬,原生于北美的菊科一年生草本植物姬女苑。它有时能长到一米多高,顶上分叉,开出很多白色花瓣、黄色花蕊的细瓣花。姬女苑的基生叶为长椭圆形,有着不规则的缺;茎上的叶子没有缺裂,是细长的柳叶状,有不显眼的绵毛。它有很多变种,叶子的形状都不太相同。
紫斑风铃草,日本名萤袋,多生长在河岸边,伸长的茎就像被硬生生拔出来一截似的,顶端垂下几朵大大的吊钟形花朵,美得难以言喻。花是淡淡的紫红色,安静、高雅。关于"萤袋"这个名字的由来,听说从前还有很多萤火虫时,孩子们会捉来放到它袋状的花朵中;还有说它是在流萤时节开花的。果若如此,还真是让人心头一动。
鸡屎藤,屁粪葛的茎叶散发着恶臭,开出的小花却可爱迷人。它会在茎顶和叶腋长出很多短小的花梗,开出五裂钟形小白花,花心为紫红色,很是别致。屁粪葛又名"炙花"。因为它的花心有一片红色,像是被烙铁烙过一样。又因为花朵小巧可爱,有人叫它"早乙女花"。
车前草,大叶子从根生叶中直接抽出花梗,开出一串不起眼的穗状小花。有趣的是,它每年会开两次花。先是开出有白色丝状雌蕊的雌花,之后会开有着四根丝状雄蕊的雄花,雌雄花间隔登场。这种巧妙的构造可以避免自花授粉导致的近亲繁殖。它是风媒花,雄蕊的花药裸露在空气中,静静等待风将花粉吹散。种子受精后落下,一沾水就会变得很黏,很容易吸附在其他东西上。若有人或车从旁经过,它便粘到路人的鞋子或车轮上,被带往其他地方。这就是大叶子多生长于路边,因而成为路标的原因吧。嫩叶可凉拌,又名蛙叶。
乌蔹莓,日本名薮枯,它在夏天开的小花其实蛮可爱。蔓节上长出腋生的花茎,茎的前端分成三个枝杈,每个枝杈上又分出两股,顶端冒出米粒大小的花蕾,总状花序很像是一把撑开的伞。花瓣共有四片,白中微微带绿,向外张开。小花一朵一朵地分散开在分成两股的花茎顶部,数量并不多。花托像是四只小盘子,中央伸出一根雌蕊,旁边围绕着四根雄蕊。它们构成红橙色的花,格外醒目,与花瓣颜色十分相称,显得格外可爱。薮枯的花很小,蜜却好像能产很多,总有凤蝶之类的蝴蝶团团围绕。
升马唐,雌日芝从根部分枝,伸出几根茎,茎在地上匍匐生长,茎节处又会生根,扎进土里,一棵草最后能长成一片。夏秋之际,挺立的茎的顶端,伸出几根细长的花穗,像绽开的小型芒草穗。它纤细的花穗随风飘摇时,又优雅而颇有趣意。它的叶子薄而细长,前端微垂,基部的叶鞘上有白色的绵毛。雌日芝生在向阳处,能耐盛夏的强光,叶片像"芝",因此得"日芝"之名;又因为一种其他属的"雄日芝"花穗跟它很像,但要粗犷得多,优雅柔和的雌日芝便被冠以"雌"之名。近年来,一些日本人打扮得让人看不出性别,雌日芝和雄日芝倒是容易分辨得多。
狗尾草的叶子比雌日芝窄些,更加细长。挺立的茎能长到50-70厘米高,也更硬些。总的来说,雌日芝给人的感觉比较柔和,狗尾草则相对硬朗。进入盛夏,狗尾草挺立的茎上会抽出又长又粗的花穗,披满细针状浓密绵毛的花穗长到一定长度便会垂下,就像小狗的尾巴。"狗尾草"这个名字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吧。我家收养了几只流浪猫,每天我都会放它们出门一次,拎它们回家时可就头疼了。小猫玩心很大,不是躲在这里就是跳到那里,根本抓不到。这时候,狗尾草就派上了用场。拿它在小猫眼前晃一晃,原本充满戒备、躲得远远的小猫立刻冲着狗尾草飞奔过来。这时"捕获"它们便轻而易举了,狗尾草又叫"猫戏草"。
狗尾草属的属名" Setaria "有"刺毛"的意思,开小花,小花间隙长着针状的长毛,看上去就像圆锥花穗外面又密密长了一层,这种细毛在稻、麦等禾本科植物上很常见。"粟"是指颗粒小的那一种,大颗粒的应该写作"梁"。雌日芝的花穗已是韵味十足,暮色中悠然自在、迎风摇曳的狗尾草花穗弯垂的剪影更是美得让人迷醉。
马齿苋,日本名滑苋就迫不及待地疯长起来。它的叶子前端呈椭圆形,肥厚有光泽,茎也是胖胖的多肉质。从根部分枝,铺散得满地都是。到了盛夏会开出五瓣的小黄花,只在白天开花,花期也只有短短一天,不仔细看甚至注意不到。滑苋的叶子摸上去滑滑的,煮着吃口感黏滑。
绵枣儿,日本名名为蔓穗的百合科球根草花,花茎长15-20厘米,前端是长长的圆锥状花穗,穗子上密密地开着浅小豆色的小花。大多数植物都先长出茎叶才开花,蔓穗相反,细长的叶子要到花谢后才伸出来。它的别名叫"参内伞",因为花穗很像古代贵族进宫时,身后随从们举着的伞收起来时的样子,很有韵味。
萱草的花茎能长到60-80厘米高,茎前端分成两三节,花蕾由下而上绽放。花期只有一天,人夜便凋谢,故有"一日百合"的美誉。它的属名" Hemerocallis "也有"一日之美"的意思。野萱草多开橙色花,不过深浅有别;野萱草中的"萱草"一般指开重瓣花的"忘草",俗称"薮萱草"。中国古代有传说称这种花能让人忘忧解愁,于是用有遗忘之意的"萱"字为它命名,这便是"忘草"这一别称的由来。
綬草,捩花长有细长的根生叶,从中抽出长约二十厘米的花茎,粉色的小碎花就紧紧地绕着花茎开放。自然界中很少有像这样螺旋状开花的植物。摈花别名"绽摺",就是在描摹它开花的样子。它的属名" Spiranthes "也有"螺旋状花"的意思。爬蔓植物的旋转方向通常是固定的,捩花则不然,它的花可能左旋,也可能右旋。兰草类植物没有胚乳提供营养源,缺少发芽必需的能量,因而以普通的方式培栽是很难发芽的。兰草的根部生有一种名为"兰菌"的寄生菌,会从兰草茎叶中吸收养分,当兰草的种子成熟脱落,作为回报,兰菌也会提供种子发芽所必需的营养。所以老话说要把兰草的种子播在成株的旁边。
鸭跖草一到生长时节,茎就会贴着地面一边长一边分枝,节上又会长出新根,郁郁葱葱地遮盖住其他所有植物,花朵也非常亮丽抢眼,这就是露草。它那鲜亮的宝蓝色花朵在同为蓝色系的花朵中异常夺目。花朵的构造也很有趣。外层下面是三片不起眼的透明小花瓣;内层也有三片,其中两片蓝色的又大又圆,像耳朵一样立着,剩下一片很小,藏在两片大花瓣后几乎看不见。所以,露草实际上有六片花瓣。更奇特的是它的雄蕊。露草共有六枚雄蕊,两枚比较长的向外伸出,顶端花药里裹着花粉。余下四枚很短,向内弯曲,黄色的花药变形成扇形,不产花粉,也不具备繁殖能力。花朵中心的黄色雄蕊看起来就像是裹着一层花粉,犹如餐厅广告牌一样。叫它"露草",据说是因为它的花像露珠一样。
蕺ji草初夏时的花朵却十分美丽。載草的花直径约三厘米,有四四片纯白花瓣,白色花朵和深绿色的心形叶子相互映衬,格外动人人。其实,它的“花瓣”是由叶子变形而来的总苞片,真正的花朵朵极小,挺立在苞片中间,凑在一起组成了淡黄色穗状花序。
尼泊尔老鹳草,日本名现之证据。它止泻十分有效,堪称立竿见影,故而也叫作"现之证据"。草茎贴着地面蔓延成郁郁葱葱一片。叶子是掌形的,有三到五个裂片,茎叶上长着绵毛,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夏末秋初在茎顶端开出梅花形的可爱花朵,有白色、有粉色,也有桃红色的,多彩烂漫。
垂序商陆,日本名洋种山牛蒡。它紫红色的茎光滑粗壮,可以长到一人高,茎上又分出许多茂盛的横枝,枝叶展开需要很大空间,长椭圆形的叶子也很大,一派郁郁葱葱,与其说是草不如说是树木更恰当。夏秋之际,洋种山牛蒡会开出极小的淡粉色花朵,聚成花穗低垂。花朵没有花瓣,姿态也不招摇。花谢了,枝头便结出饱满多汁的圆形果实。成熟的果子是紫红色的,像葡萄一样,破裂后流出的紫红色汁液沾到手上很难洗掉。小时候,我们常用洋种山牛蒡的果汁当墨水玩。
秋
秋天,盛开在原野里的花比往日少了许多,正在绽放的也散发着秋日的恬静气息。《万叶集》的和歌诗人山上忆良便从中选取了七种,创作了和歌"秋之七草":萩之花 尾花(芒) 葛花 瞿麦之花 女郎花(黄花龙牙) 又藤衿 朝貌之花。
甘野菊,很多茼蒿属植物叶子上有很深的缺裂(参见普通菊的叶子),而紫菀属的植物很少见,基本都是浅裂。至于花的颜色,紫苑属没有带白或紫的黄色花,茼蒿属植物则没有带黄或白的紫色花。这是茼蒿属和紫菀属的区别之一。茼蒿属中有代表性的黄花品种就是泡黄金菊。
加拿大一枝黄花,日本名叫背高泡立草,“背高"是长得高的意思,"泡立草"则是日本各地山野常见的秋之麒麟草之别名,这二者是同属植物。秋之麒麟草就如它的名字,秋高气爽时伸出五十厘米甚至更高的茎,开出的黄色小花簇成筒状花穗。它在山野草中是相当漂亮的一种。一到秋天,背高泡立草就像是要把整个日本填满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黄花龙牙,日本名女郎花。在正上方看,山坡的女郎花从主茎的节上伸出左右对称的两根枝条,顶端开出圆锥花序,每对枝条以节为中心直线展开,一组往上的枝条和下面的垂直交错,正上方看来是一个个十字形。因为植株高大,我们平常只能看到它的侧面,也便无法发现它分枝生长的规则了。/当时火车缓缓地在烂漫的山花中穿行,那景象我一生难忘。
瞿麦,日本名河原抚子,其茎很长,有时甚至能超过一米。它的花茎通常不是笔直挺立的,而是贴着地面斜斜伸出,上半部分直立,顶端开着花朵。河原抚子总给人娇柔纤弱的感觉,尤其花朵格外优雅妩媚,实际上习性却很是顽强。它的别名"大和抚子"正是千百年来日本女性的别称,她们看似柔弱纤雅,骨子里却相当坚韧。
石蒜,秋分时节,风中都透着丝丝凉意,彼岸花就在这时如期绽放了。彼岸花常在河堤或田地群生,大片大片鲜红色惊艳无比。花期来临,彼岸花在长出叶子前先抽出花茎,花茎顶端冒出六片鲜红的放射状花瓣,花瓣翻卷,细长的红色花蕊自花心伸出,划出曼妙的曲线。如此奇特美艳的花朵,让人不得不赞叹造物的神奇。
葛是豆科爬蔓植物。它的茎粗壮有力,纵横蔓生,三片小叶凑成一片大叶子,郁郁葱葱,长势很旺。首先,粗长的藤蔓充满了强韧的纤维,从前的人们用它当绳子,或把它的纤维织成葛布。其次,它的根系非常发达,富含优质淀粉,可以做成葛粉食用。葛饼就是用葛粉做的一种日式点心,蘸上黄豆粉和蜜糖细细品尝,口感独特,风味十足。葛根晒干后就成了药材,是家常备用感冒药葛根汤的原料。小时候一得感冒,祖母就会给我煮加了砂糖的葛根汤。
芒,古称"尾花"。它的名字也在"秋之七草"里列有一席之地。也许它的花穗很容易让人想到动物的尾巴,因此有了这个名字。芒也叫"茅",人们所说的"茅葺"屋顶就是用芒草茎秆铺成的。芒通常成片生长。秋天来临,便抽出玉蜀黍雄花般的细穗,姿态优雅,风姿绰约,满眼秋日情致。除了赏月时用作装饰,芒还常见于插花或花道。过去的民居大多是茅草屋顶,修葺一栋房子要耗费大量芒草秆,村落里都专门设有芒草场。寄生在芒身上的一种有趣植物﹣﹣南蛮烟管。南蛮烟管会从芒的根部伸出大约15厘米的白色花茎,在顶端开出淡紫色的筒形花。花朵娇小可爱,极具观赏性。
戟叶蓼,日本名沟荞麦。夏末秋初,深山的洼地里经常能见到一种像荞麦一样开着淡红色花朵的野草,这就是沟荞麦。它好像要探出洼地似的努力伸长茎叶,有时甚至可以长到一米左右。它的茎节上冒出枝条,枝条顶端开出十至二十朵极小的花,攒成一个花序,看起来似乎有五片花瓣,但那不是真正的花瓣,只是萼片。伸长的花茎略微发红,长着细细的倒生刺,刮一下倒也不疼,只是摸着有些扎手。它的叶子像戟,又像牛脸,因此有了"牛之额"的别名。
刺蓼,日本名继子尻kao拭。是很常见的一种攀缘杂草,它的茎不断分枝攀爬,总是遮盖旁边其他花草。藤上长着又细又尖利的倒生刺,要想拔起怕是会扎得满手伤口,赤手空拳实在是斗不过,最后不得不举手投降。能冠上这么一个荒唐的名字,一定是人们对它的倒生刺愤怒至极,觉得就像是给继子擦屁股一样惊悚吧。
和继子尻拭血缘相近的有石见川(杠板归)。是一种藤蔓长长的一年生草本植物,石见川的花是浅绿色的,花序呈短短的穗状,叶子更接近三角形,而继子尻拭的叶子是细长的。另外两者叶子底部的托叶也不相同,继子尻拭的托叶很小,像是抱着茎一样长在一侧,石见川的托叶则是圆圆的盾形,整个茎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看上去好像是穿过托叶从中间长出来的。石见川的花穗底部也有圆形托叶,像是立在容器里一样。石见川果实成熟后,包裹果实的萼片(宿存萼)会呈现出美丽的琉璃色,宝石般熠熠生辉。石见川的学名是 Polygonum perfoliatum ,种名" perfoliatum "便有"贯穿"之意,大概是指它从圆形托叶里伸出的茎吧。
藜可以长到一人高,枝叶茂盛,是种大型一年生草本植物。它的茎又粗又硬,切下晒干后像木头似的。藜原产于中国,在中国的传说里是仙人的拐杖,即所谓的"藜杖"。藜的茎晒干后变得像木头一样坚硬,粗细称手,正好用来做拐杖。
藜的叶子是菱形的,边缘有锯齿,最顶端的叶子呈紫红色,大概"藜"这个名字就是由此而来吧。种名" centrorubrum "意为"中心红色"。长大后顶端红色的藜却没那么好看了,还是刚萌芽的小苗更惹眼,非常讨人喜欢。它的嫩叶曾是餐桌上的美味。做成凉拌菜非常可口,还可以做"藜饭"。藜的花穗都是黄绿色的,花朵很小,只有萼片和雌雄蕊,没有花冠。
龙芽草,日本名金水引(日语中指系在礼品上的花纸绳),其茎可以长到五六十厘米。夏末秋初,茎顶长出细长的花穗,花穗上绽满金黄色的小花,在野花丛中格外显眼。在日本,人们叫它"金水引",是因为花穗看起来像金色的花纸绳。金水引的叶子是参差不齐的单数羽状复叶,茎叶上都覆着细小绵毛。
地榆,日本名吾亦红,秋天的田野常能看到一种野草,将近一米高,茎上分出许多枝条,枝条顶端开着小指尖大小的暗红色小花,这就是吾亦红。它的花朵像串起来的珠子,摇摇欲坠,暗红色的花朵很有秋天的韵味。煮水煎服可以做含漱剂,治疗口腔溃疡或喉咙痛。吾亦红含有大量单宁酸,有止血作用,在西方也是常见的药物,吾亦红的种名" officinalis "有"药用"之意。
圆菱叶山蚂蝗,日本名盗人萩。查阅资料才明白,原来人们认为这种植物的荚果像小偷留下的足迹,才会有一个这么奇怪的名字。事实上,它的荚果从中间凹陷,对半剖开,切面的形状更像眼镜,怎么看都不会想到小偷的足迹啊。但著名的《牧野日本植物图鉴》这么解释。盗人获秋天,从叶腋抽出长长的花轴,淡红色豆子一般的小花稀稀疏疏地缀在花穗上。这花怎么看都很不起眼,自顾默默绽放,却也很惹人生怜。花朵凋谢后结出扁平的果实,两片半月状的果英合在一起,剖开后切面就像眼镜,看上去非常有趣。不过荚果的顶部有钩爪,一碰就会粘到身上。荚果挂在衣服或动物身上被带到远方,落在土里就能生根发芽。
圆锥铁线莲,日本名仙人草,是报秋花的一种。
在日照充足的山野非常常见。它们时而贴地生长,时而和其他植物缠在一起,枝叶蓬勃。秋天时藤蔓顶部或者叶腋抽出花茎,一边分枝一边绽开白色的十字形四瓣花。它的花房很显眼,花期最盛时甚至能遮住底下的茎叶,特别美。四片花瓣其实是它的萼片。铁线莲属的花都是萼片形似花瓣的无冠花。花谢后结出的果实长着羽毛似的白色长毛,像老爷爷的胡须一样,我猜想,这"仙人的胡须"大概就是它"仙人草"的得名由来吧。仙人草含有原白头翁素,有毒性,皮肤沾到了它的汁液,就会像溃烂一样得皮炎,甚至起水泡。